第一百四十六章

良久,他深吸口气,松开手,后退几步,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狠心的姑娘,道:“快点走,别让我后悔。”

谢晚凝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大步朝门口走去。

路过他时,手腕又被再度扣住,以为他又在耍自己,谢晚凝正要破口大骂,肩上就是一重,宽厚的大氅将她裹住。

陆子宴伸手系好氅衣的系带,又帮她戴好帽子,认认真真将她从头遮到脚,最后,扯下她腰间压裙裾的白玉给自己系上,又把自己腰间的墨玉换了过去。

如此一番后,还冲着她浅淡一笑,道:“年礼。”

他们之间,每一年都会护送年礼,这些年来从无例外。

谢晚凝最后看了眼自己的玉佩,转身快步离开。

陆子宴没有相送,他在烛光不算明亮的屋内,静静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的站着。

房门打开,门外正准备继续敲门的鸣剑赶紧收住手势,谢晚凝道:“带我出去。”

这里是军营,她前几年倒也来过几次,但那是紧跟陆子宴身边,从没自己活动过,现在又是夜晚,根本不认识出去的路。

鸣剑回身看了眼室内,收到指令后,当即打了个手势,“随我来。”

寒冬腊月的军营,透着几分冰冷肃穆,一路上遇见几支出来执勤的小队,见到鸣剑都是拱手行礼,对他身后裹着主将大氅的身影视若无睹。

一路顺顺当当走了出来,到了最外沿设立的哨岗旁,谢晚凝看见远处一架融入黑夜中的马车,就听旁边的人道:“有一句话,属下实在不吐不快。”

不待谢晚凝说话,鸣剑继续道:“我家世子尚未弱冠便是闻名于天下的少年英雄,文韬武略样样出色,脚踏凌云志,无高不可攀,究竟比裴家那人差在哪里,叫您用那样折辱人的方式迫不及待甩开他。”

谢晚凝脚步微滞,一时竟然有些被问住了。

这不仅仅是鸣剑的不解,或许整个京城真正了解陆子宴的人,都会对她的选择不解吧。

在外人看来,陆子宴所做的错事,不过就是带回来一个外室罢了。

他们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感情,岂会不如一个外室重要,连贱妾都不如的外室,也值得她如此上纲上线?

况且她提出退亲后,陆家也做出了退让,愿意遣散外室,而她却坚持退亲,如此决绝另嫁他人,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两人留下。

所嫁之人,还是一个年长她十一岁,体弱之名远扬的沛国公府世子……

虽然裴钰清出身也尊贵,但他暗掌擎天卫的事外人不知,所以,比起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的陆子宴,在任何人眼里,她的做法都是一件极其折辱人的事。

这般想着,谢晚凝都忍不住想苦笑了,她解下大氅,递给鸣剑,想了想,道:“我问心无愧。”

鸣剑伸手接过,听见这话动作都顿了一瞬。

谢晚凝瞥他一眼,道:“你用不着为你主子打抱不平,我并不觉得自己欠他什么。”

说完,她抬步离开。

那辆沉没在夜色中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

驾车的人是裴珥,见她过来,急忙掀开厚重的车帷。

谢晚凝抬眸望去,同里面端坐着的男子视线对了个正着。

昨夜两人才做尽了夫妻间的亲密事,不过才一天没见,此情此景下,她竟莫名觉得生疏,好像不认识面前人一样,呆呆地看着。

冰天雪地里,她连一件斗篷都没批,裴钰清按捺不住,伸手圈住她的腰,将人抱进车内。

厚实的车帷放下,里面的情景再也窥探不到,鸣剑看着马车调转方向,缓缓离去后,才转身回军营复命。

…………

车厢内,碳炉烧的正热。

一上车,谢晚凝便挣脱腰间的手,坐到他的对面,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裴钰清看她一眼,抬手斟了杯热茶推过去,她也不曾动手接过。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就这么陷入古怪的沉默。

比沉得住气,大概没人能比得过裴钰清,谢晚凝当然也是如此。

一片压抑的安静中,她忍了又忍,心里的郁猝实在忍不住,率先开口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裴钰清道:“你今日受了凉,先把参茶喝了。”

“……”谢晚凝真是有些佩服他了,她抬手揭开茶盏的盖子,瞥了一眼,端起来饮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