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与草

但或许禅院红生早就明白,如果他尽早长得高壮一些,枝干自然便会探出院墙,无需苦苦钻研,也无需费尽心思。

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地来到他面前。

就像此时一样。

单叫一个六岁孩子出门显然不太现实,禅院直毘人便让禅院红生挑人陪伴,选项中排除了他自己、禅院扇和禅院长寿郎,意图已经有些明显。

禅院直毘人大概是希望禅院红生选择能管教他不做出格事情的禅院美月,或者是绝对能保护他的躯俱留队队长禅院信朗,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禅院红生选择了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今年十五岁,加入躯俱留队七年,虽说性格并不讨喜,但体术实力的确没话说,加上他是禅院红生的堂兄,两人都是孩子,可能会更有共同话题,一同出行大概也无甚压力。

禅院直毘人在心里为禅院红生找了很多理由,却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禅院红生犹豫了一会儿,自己也想不明白。

于是他说:“我出生那天就有他在,今天如果他还在,好像也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禅院直毘人虽说不想让两人过多接触,却也不想让禅院红生过早因家族中强者为尊的规则感到烦恼,而此时温和地向他解释为何禅院甚尔与他绝不会是一路人这事,对禅院直毘人也是个难题。

于是他干脆答应下来,至于剩下的事情,就暂时交给那些总想着对禅院红生的教育问题指手画脚的长老们头疼。

禅院直毘人说完话便走了,并没有破例此时便吃早饭的打算,禅院红生将一碗红豆饭吃光便回到房间里去换礼服。第一次到总监部报道,代表禅院家形象的他不能有任何错处。

等他第一次去到禅院家大门时,禅院甚尔已经早早便在那等待了。

少年身穿一身纯黑和服,绔的颜色稍浅,更显身材挺拔而板正,只不过他现在抱胸靠在墙上,任凭一同跟来的禅院信朗瞪圆了眼睛看他也不为所动,倒是为本该尽是锐利的气质添了几分圆滑的懒散。

见禅院红生来了,他瞥过来一眼,掏了掏耳朵,似乎在庆幸总算可以逃脱禅院信朗那几乎一刻不停的训诫,然后转身便自顾自地朝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走去,看上去没有任何作陪衬的自觉。

禅院红生并不气恼,他礼貌地朝禅院信朗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那少年的脚步,两人共同坐在了后座。

轿车启动,禅院红生将目光放向车窗外,第一次知道禅院家似乎坐落在一座矮山上,因为此时的轿车分明正沿着唯一的公路一直朝下走。

车内一片寂静,虽说没人说话,却也不显沉闷。

或许是因为本就没对外界抱有极大期待,禅院红生只是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他转而看向禅院甚尔,有些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已经会写字了。”

禅院甚尔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并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可这时禅院红生又不说话了,他重新用小小的手支起下巴,禅院甚尔注意到他手心有道很深的伤口,此时已经痊愈,但那明显的疤痕足以说明他因此吃了不少苦。

趁禅院红生又侧目看向车窗外飞速朝后掠去的景象,禅院甚尔难得有空迅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才过去九个月,眼前的男孩已经完全不同了。

初次见面时,即使禅院红生已经因为拥有十种影法术而成为了家中红人,禅院甚尔也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短时间内无法抹除的可怜气息。

那是一种由孤独、迷茫、被排挤、不适应、格格不入等很多种要素构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