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奇遇

坦白讲,禅院甚尔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充满着某种难以具体剖析出处的恶意,他对禅院红生的感觉不好也不坏,硬要说的话,倒是不太喜欢对方身上的“违和”,只觉得从对方似乎是在故作沉稳的外表里充满了禅院家那股子腐朽的臭味。

但他眼中那过早成熟并认命的禅院红生抬了抬眼皮,平静地说道:“我不会。”

禅院甚尔微微一愣,他的确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如果我成为了别人想要的禅院红生,那一定是因为我想。”男孩如此说道,他不紧不慢地将手机别进两层腰带中间,以此将手空出来摆弄绿化带中的一朵花,“我今年六岁,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但不代表大人可以替我决定一切。”

他的过度直白让禅院甚尔嗓子中哑了声,少年心底燃着的火被迎头泼了盆冷水,莫名感到胸口不太畅快,却再也没法总结出其中原因。

禅院甚尔深呼吸两次,又望了望街边行色匆匆却有着生动模样的路人,终于觉得心情舒服了许多。他一向自控力不错,于是当他决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外出机会时,他就不会再想用禅院红生的事情为自己徒增烦恼了。

见他不再说话,禅院红生又抬眸望了他一眼,终于不再□□那朵可怜的白花。

禅院甚尔没有想去的地方,今天又主要是作为护卫出行,一路上便只跟着禅院红生走,两人穿着过于正式的和服在街头晃,引来人频频瞩目,最过分的是位十几岁的少女,大概家境富裕,手中拿着一台相机,已经对着他们扬起了镜头。

禅院甚尔不知道家族会不会希望下任家主在六岁时出现在某家照相馆的招牌上,但总之他是不愿被人当作异类拍来拍去,于是和禅院红生说明情况后,他径直朝那少女走去,有些不客气地伸手挡在了镜头正前方。

那少女梳着利落又可爱的黑色短发,发尾看不出烫发的痕迹,却即使被毛线帽压住也依然活泼地翘起一个弧度,她从屏幕里注视着直朝着自己走来的禅院甚尔,直到镜头被手掌挡住才回过神来。

她将目光转到禅院甚尔脸上,自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并没意识到来者不善。

禅院红生步子小些,和跟在少女身后的母亲一同到达,那微胖的妇人毫不客气地在街边就咚咚敲少女的头,一个劲儿地让她向禅院甚尔道歉,但词句里不自觉带着对女儿的宠爱与疼惜。

于是禅院红生没有靠得太近。

他只是有些好奇地注视着这位母亲的举动,又看向那捂着头连连苦笑的少女,最终在那妇人从“给女儿买下相机的用途”说到“这行为和偷拍有什么区别”的时候开口打断了她。

“没关系,麻烦你们将照片删除就可以了。”禅院红生客气地点头,他做出决定时,禅院甚尔并不说话,虽然嘴角下耷时显得脸色并不好看,但稍有社会阅历的人都能判断出两人之间谁才是主事的一位。

原本以为是兄弟出行的妇人大概也是首次亲眼见到这“少爷与保镖”的配置,她立刻将赔礼道歉的对象切换为禅院红生,又从挎包里掏出五块龟屋良永的御池煎饼塞进他手心,最后还拍了拍他的发顶,俨然是哄起了小孩。

禅院红生一味附和着“没事没事”,反而觉得算是一遭奇遇,应付完妇女就去旁边两人那里看热闹。

那少女被母亲推到一旁由禅院甚尔监督着删除照片,他们凑在一起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禅院红生个子矮,微微踮起脚才能看清。

眼见照片一张张删除,少女的脸色也越来越沮丧,禅院红生敏锐地瞧了她一眼,然后阻止了她最后一次按下删除键的动作。

“这张就当作纪念吧。”禅院红生指了指屏幕,那上面被略暗的肉色填充,想必是少女在禅院甚尔伸出手来以后也还在接着拍照,这才有了这张满是禅院甚尔手心纹路的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