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学乖

“你该走了。”禅院甚尔如此提醒道,他踹了一脚熄灭的火堆,将泥土压实一些,自顾自地起身朝屋里走,“我要睡觉了。”

禅院红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长廊上,一人散漫,一人留恋,前进速度不快,却因为距离太短而很快分别。

男孩望着面前的纸门被啪地合拢,脚步忍不住停了一下,却还是因为对方明显的拒绝之意而跑走,重新返回宴会厅之中。他被迫懂事,顺从几乎成了生命本能。

屋内,禅院甚尔坐在早起便没叠起来的被子上继续吃肉,他口中嚼着这只误入了他院落的野兔,在映于纸门上的那个身影离去后,突然觉得这肉实在难吃。

虽然他之前提前问过禅院红生,但不要辣的选项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于答案之中,他心不静,顷刻间便把大半调料都抖了下去,此时自己沉下气品味,只觉得舌头都没了知觉。

只有辣,嘴里味道不如鼻端香气,鼻端香气又不如眼前成色,一言以蔽之,除了看着还算美味,这只兔子几乎一无是处。

他又走到院子里,怏怏地将肉连同木签一起扔掉,只觉得愈发烦闷起来。

禅院红生在距离宴会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阴影之中将衣服上的褶皱和草屑都拍打下去,静静等待气息平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脚尖,耳边已经传来似乎还很遥远的碰杯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那条惨死的玉犬,于是他离开阴影,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来到有光在的地方。

守在门前的侍女看见了他,一人在原地低眉顺眼地向他屈膝,另一人则迈着小又轻的步子来到他身边,迎接他走完剩余的这十几米距离。

重新坐回座位上时,禅院红生听见父亲带着炫耀与亲昵意味的嗔怪,觉得好不容易轻松些的心脏又沉重起来。

他像是靠输氧而勉强度日的病人,禅院扇作为一个力道极大的铁夹,只要出现在禅院红生的视线范围内,就总会将他的吸氧管直接卡死,让他立刻便会产生窒息感。

禅院扇见禅院红生没回话,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忍耐着没有发火,又想到了新的能够将长子拿捏在手心的方法。

他眉眼间是难以遮掩的得意:“红生,等我将美月纳作妾室后,她就再也不用整日泡在洗衣房里了,你与其他兄长见面时就能见到她,是不是很不错?”

禅院红生听见有人闷闷地笑了一声,不知道到底是在笑谁。

那人可能是在笑继承十种影法术的禅院红生最终只落得庶长子地位,也可能是在笑名为长崎美月的侍女痴恋禅院扇多年还育有一子却只被纳为妾室,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禅院扇日后可以拿“生下继承了家传术式的孩子的女人只被我当作妾室”为理由炫耀,也可以再借长子的名声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为妻,而且在娶妻前,无论是长崎美月还是禅院红生都无权干涉他与情人的交往。

忍不住笑出声的那人,也说不定是在对禅院扇的决定表现出一种男人间心知肚明的肯定。

禅院红生不想回话,却还是问道:“母亲……会到哪里去呢?”

今晚第一次得到回答,禅院扇便知道自己摸索到了禅院红生的软肋。他有意让禅院红生明白父亲永远是他不可违抗的存在,于是故意拿乔起来。

“直哉还小,身边有亲生母亲照顾,美月过去也帮不了忙。”他沉吟道,“甚一身边的侍女若是用起来还算顺手,她过去也不过是添乱。”

禅院扇就这样当着全家人的面像是点评商品一般盘算着长崎美月的价值,禅院红生静静听着,直到父亲终于说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和兄长商量过了,直哉的二哥还缺一个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侍女。”禅院扇高傲而挑剔地说道,“让你母亲到那边去,也不算委屈了她。”